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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年对许多人而言是充满难度的一年。弋舟在《庚子故事集》中用五个短篇故事创造了一个当下的生活世界:一个193斤失败的胖子藉由一次邂逅奋力逆流而上,一对年轻男女藉由仓鼠推演出新的爱情,两位女同事疫情之后各怀心事在餐厅相聚……庸常的命运与残酷的现实遭遇,人物在人世颓败转折处却显出顽韧的生机。弋舟拂去生活的表象而直抵核心,他描述了生活的内面——我们为什么活,为什么爱,以及,为什么孤独……

专访|弋舟《庚子故事集》:文学介入现实,需要诚实

9月,弋舟“献给这个本命年”的小说集《庚子故事集》由中信·大方推出,这篇《钟声响起》作为代自序也被收录其中。《庚子故事集》主要由五个故事组成,有人说,这是一本2020庚子年的记忆保留之书。 但它并不是一份简单的记录。对弋舟而言,“怀疑”或许最能形容他在这段日子里的个人状态。他怀疑自己,也怀疑写作,“语言,字词,是我工作的基本材料。那段时间,这些基本材料被动摇了。那些既往被我们用来描述世界、说明自身的语言,突然间变得不那么准确和好用了。我甚至对‘隐喻’这个曾经津津乐道的词都怀有生理性的厌恶……

康春华:小说家关于世界的备忘录

弋舟的写作,在虚构、幻想、思辨之中,操持着顺滑轻盈的语言,在时间的河流里,重逢准确的事实,写下小说人物真正的内心感受。《庚子故事集》中,主人公们曾经或正在陷入失落、彷徨、仓促、犹疑的状态,在他们独自的小世界中,“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对时间的“无奈”,对“此刻”的“无能”最大程度被作者捕捉并加以表现。但小说人物带给读者的亲近感,并不仅仅来源于此。主人公的内心独白是稳定、连贯、平静而哀伤的,并非十九世纪小说中过于外化和刻意的独白,却也不似现代主义滥觞之际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跳跃着的“自我的癫狂”。比如《羊群过境》结尾“我”爬上天台时……

马林霄萝:在困境中寻找光的形状

自“人间纪年”系列初始以来延续至今,弋舟早已为笔下的人物埋下前传和隐喻。在个人的生命轨迹中,人的困境、孤寂和闭锁更加突显。在毫不止息的时间洪流中,面对无常命运的反复拨弄,我们应该如何直面和自处?《庚子故事集》中,弋舟给出的回答是:在困境中寻找光的形状。“我不止一次想过,那件包裹总归是会有一个收件人的,或者那就是上帝本人,当他用裁纸刀割开胶带,看到满满一箱的核桃与金银花时,会不会想到,有一个少年快递员风驰电掣地开着一辆电动三轮车,向着他永远的翻版与镜像,向着一个胖天使,一头冲进漫天遍野的壮观的花海里。”小说中的人物面临不同的人生遭遇和类似的精神困境,历经苦熬、彷徨与迷茫,最终以和解与成长的姿态,继续生活之旅的跋涉,从容地走向生命的本真与自然。在光怪陆离的现代都市……

李英俊:环形世界,想象一片花海或羊群

《鼠辈》似乎比《人类的算法》压抑、绝望,在《鼠辈》中,弋舟对“世界”的描述也有更为复杂的指向。对比庞大的“世界”,“鼠辈”二字听起来卑微又渺小,如果把小说中的人物“我”、罗宾、老贾看为“鼠辈”,那么,不断出现在小说中的鼠笼即为“世界”,我们每个人被囚禁其中,没有一点选择权,仿佛从一开始就被什么下了单,突然出生、相遇又莫名其妙地消失。在鼠笼中,还有一只大约直径三十厘米的跑轮,做成了一个封闭的奔跑曲面……

贺嘉钰:偏行己路的孤羊

当“我”看见羊群,也才初次看见作为“孤羊”的自己,看见单独的,正在越过生命“边境”的自己。“我”起意要带父亲去甘南,亦是要越过当时当刻的那个“境”,只有越过,才能完成,才能重获“把握感”。故事结尾,“我”必须爬过空中的十几米,才能完成“我”的越境。后撤一步看,《羊群过境》依然埋伏着弋舟的一种叙事惯性,他在“用人对地域的出离以超越旧我来讲述成长” 。“把握”或许从来是妄念,但人要活得“刚健”,不正是要在不可把握中寻找把握的动力,在失控中摸索确定感吗?羊找路,小提琴找音准,严酷时日父亲洗澡时在哼唱里找日常,周遭失控,人对自我之确认与寻找,愈显紧要……

丛子钰:自我,少了一味药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涌上我们的心头。观察的重点永远不在于他人如何成为他人,而是如何通过他人来成为自己。刘宁通过女儿找回了自己,成为一名心理咨询师,“她感到自己的意志一天天变得坚定,仿佛另辟蹊径,在通往人类解放的道路上找准了自己的步子。”这种找到目标的状态也出现在《核桃树下金银花》中,寻找民航成都飞机工程公司职工宿舍的胖子终于把快递送到了目的地,而投递这件包裹本来也不是他的工作。或许《庚子故事集》提供的是这样一个可供选择的答案:一场灾难的可怕之处不仅仅在于死亡,而是无法帮助到他人的虚无。个人幸福,也只有在共同生活之中,才有实现的可能……

黄凯:一场独白式的对谈

这种“孤独”的体验过程,使得弋舟的写作从70后的代际书写中走了出来,真正具有了击中人心的力量。而到了《庚子》,“孤独”简化为作者的写作观念支配了小说的叙事,故事的展开脱离了具体的体验过程,人物的塑造缺少了生活的质感,对谈变成了独白、写作就有了危险。因为观念性的独白,意味着对外在环境的迟钝、对人际关系的隔膜、对身体感官的隔绝、对个人观念的过度流连和盘桓,假定了世界演绎的法则和被感知的方式。更进一步说,体悟到“孤独”抑或其他什么,并不十分重要,关键是如何体悟到和体悟之后如何自处,小说的任务是如何带着读者去感受去判断。《庚子》的问题即在于纯然从观念出发,缺少感知人物的语境、体悟困境的过程,孤独的独白更抽象也更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