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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回忆凭吊那些消逝的事物

作者:石华鹏 | 发布时间:2015-12-02 13:58:56 | 字数:1758

——读李亮散文《布鞋,渐行渐远的温情之舟》

石华鹏

我们老家有句话,叫“旧的不去(读Kri),新的不来。”一块手表丢了,别人安慰你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女友跟自己吹了,自我解嘲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句话很有意思,它里边包含的情感很丰富。首先它有自我安慰、自我解嘲的意思,心爱之物失去了拿这句话来安抚自己的伤心;其次它又含有对旧事物的怀想、不舍之情;再者它又有一份对新事物的期盼的洒脱。这句话像是一味中药,有五味杂陈的感觉。

人生大抵也是如此。无论波澜壮阔,还是小桥流水,人们总在大大小小的漩涡中沉沉浮浮。这沉沉浮浮里,是一幅变化的图景:有身份的沉浮,有心绪的沉浮;有物质的沉浮,有精神的沉浮,许多次的沉浮归到节点上,其实是在新与旧之间的沉浮——新陈代谢、新旧交替、辞旧迎新,即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沉沉浮浮里,包含了人生的种种情绪:安慰解嘲、怀想不舍、期盼洒脱等等。

无论我们对新事物怀有一种怎样的期盼、洒脱,对人类的进化论怀有一种怎样的相信,但旧的去了,将永不复归。或许有人会说去便去了,何必伤神?没错,旧的逝去,我们无能为力,但旧的毕竟来过,烙下了我们的印迹,这是一笔无法勾销的“买卖”。面对那些正在“归隐”即将永远消逝的事物,我们的诗人,我们的艺术家是否该出场了呢?因为只有文字、线条、色块才能永久地留住它们,以及留住人类在它们身上设置的文化密码。

在众多正在消逝的事物中,手工布鞋算是一种。这种曾经伴随人们走天下的日常用物,如今正在失去自己的天下。我读到的李亮的散文《布鞋,渐行渐远的温情之舟》,便是一篇借助回忆企图留住消逝之物的文字。对于这种正在消逝的事物,作者满含深情,似乎只有文字和回忆,才是对手工布鞋最好、最后的凭吊。

资料记载,最早的手工布鞋是在山西侯马出土的西周武士跪像所穿的布鞋,布鞋在我国有着3000多年的悠久历史。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城市1980年代、农村1990年代出生的小孩,已经很少穿着手工布鞋了,手工布鞋的记忆终结于这一代孩子。尽管机制布鞋取代了手工布鞋,成为小众的个性消费,但全民布鞋的时代一去不返了,可以说手工布鞋与人们朝夕相处的历史终结于此。

李亮将布鞋比喻为“温情之舟”,这一叶小舟正在驶离人们的日常生活,驶出人们的视线,如果说这片小舟还有停泊之地的话,它的港湾,一是博物馆或者收藏人士的储藏间,二是人们的记忆之中。记忆总有一天会消逝,手工布鞋的真正消逝,是人们对它的记忆的消逝,哪怕它还有孤独的身影留在人世间,也只能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了。

而用文字留住记忆,让记忆定格,似乎是与布鞋消逝抗衡的唯一途径。李亮用深情的文字写下《布鞋,渐行渐远的温情之舟》,既是对手工布鞋的一种缅怀,一种挽留,也是一种阐释,阐释岁月在手工布鞋上留下的文化密码。当若干若干年之后,人们用惊异的目光打量一双稀世的手工布鞋时,如果还看到这样一篇文字,他们的惊异是否会收敛一些呢。

那么,手工布鞋上究竟留下了什么样的文化密码呢?至少李亮是这么认为的:

布鞋是女人的心思。“男子们的布鞋多是黑色。妇女们在丈夫能穿出去展示的布鞋上用针脚争奇斗妍……她们的丈夫穿着这样的布鞋,就是一家之主,一城之主,连他行走的脚步都被赋予了宛如云朵般轻松自由的祈愿”;“女人们对美的敏感更为显著一些。当男子们的布鞋尚且飘着云朵时,她们的布鞋一律盛开着繁花”;

朴素的制作方式融进了脉脉温情与漫漫岁月。“所有的这些布鞋,总是由勤俭持家的母亲们拾掇出已破旧得不能再穿的衣物制成”;“布鞋内甚至还储录有声音,那是女人们缝制布鞋时拉动麻绳的声响,富有节奏,悠长深远,其间或偶尔伴随着轻轻的叹息和淅淅沥沥的雨声,甚至也有大雪纷飞时的那一种虚华喧闹”;

布鞋的时代正在落幕,唯有怀念和一丝忧伤。“布鞋们已载着那些旧人飘向了黄土之洋的远处或深处,唯有留守在乡村的一些老人们依旧守着布鞋,把他们光滑单薄的脚印再一次覆盖在已夹杂了诸多时尚花纹和形状的其他脚印之中去”;“我能体会外祖父那种穿着烂旧布鞋依然乐呵呵的心情,那是对过去岁月的怀恋,对给他做布鞋的女人们的怀恋,对乡村土地气息的怀恋,也是同自己命运属性之间的一种和谐共鸣”……

这是李亮关于布鞋的记录与回忆,谁说这又不是中国大地上千千万万与布鞋有过胼足之情的人的记录与回忆呢?

2012年6月 福州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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