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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小镇的生活

作者:曹谁 | 发布时间:2019-02-22 14:40:41 | 字数:3439

第二天中午,强巴睁开眼,看到眼前一张人类的脸,吓得他不停地挣扎起来,他的腿伤还没好,头上又受了撞击,每挣扎一下,不仅头痛欲裂,伤口还撕裂般地疼痛。“奶奶,他醒过来了!”守在一旁的卓玛激动地朝门口喊道。

“你先别动!你的伤还没好,我和奶奶不是坏人!”卓玛回过头来安抚起受惊的强巴。强巴看着卓玛善良的眼神,渐渐安静下来,他躺在一张小氆氇上,小氆氇旁边还放着一颗羊头骨。强巴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中弹的那条腿上,包扎着一圈绷带,伤口表面似乎被敷上了草药,安静地躺着的时候,就感觉不到疼痛。

过了一会儿,强巴看到一位慈祥的藏族老妇人,手里捧着一小盆牦牛奶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正是老额吉,卓玛的奶奶。老额吉将牦牛奶放在强巴旁边,对他说道:“快把这些新鲜的牦牛奶都喝了,这样你的伤才好得快!”老额吉说完,看了看强巴,又看了看卓玛,转过头来对卓玛说道:“我们到屋外去吧!雪豹是野生动物,跟家猫、家狗不同,我们在这儿,他恐怕不肯喝。”卓玛和老额吉刚起身准备离开,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响的强巴,闻到牛奶的味道,已经忍不住颤颤巍巍站起来,走到盛着牦牛奶的小盆子里,吧嗒吧嗒舔了起来。老额吉和卓玛惊喜地站在一旁,看着强巴把一小盆牦牛奶舔得干干净净。强巴昏睡了两天两夜,一觉醒来,饥肠辘辘,他确实需要喝点牦牛奶补充自己的体力。

“谢谢你们!”强巴朝老额吉和卓玛说。老额吉和卓玛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奶奶,他会说话!”卓玛惊喜地嚷了起来。老额吉在草原上生活了一辈子,还第一次遇到一只会说人话的雪豹,她还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不用跟我们客气!你真的能听懂我和奶奶的话吗?”卓玛问道。强巴点了点头,对卓玛说:“我从小就能听懂万物的对话。”卓玛和老额吉听后,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老额吉向强巴询问了他受伤的原因,强巴便把他被盗猎者江吉和狼王森格追捕的事情,简略地跟额吉和卓玛叙述了一遍。老额吉和卓玛听后,都很气愤。

“我爸爸生前就是巡山队长,要是他还活着就好了,他一定会替你做主的!”卓玛对强巴说道。卓玛的爸爸是巡山队长这件事,是老额吉告诉她的,只可惜卓玛命苦,还在襁褓中时她的爸爸索南就因为一起盗猎事故,死在了盗猎者的枪口下,因为当时没有目击证人,时隔这么多年,那个杀死索南的盗猎者依然没有找到。卓玛的妈妈是从大城市上海来的,她在江山镇跟索南一见钟情,她一直希望索南跟她到上海去发展,但是索南却为了守护可可西里的野生动物,坚持留在自己的家乡。卓玛的妈妈一气之下就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你先好好养病,等你长大了,练好本领,就能够战胜那些坏人了!”老额吉摸了摸强巴的脑袋,慈祥地说道。卓玛笑着附在强巴的耳朵上说:“奶奶也曾经这么跟我说,‘你先好好学习,等你长大了,有了能力,就能够做许多事情了’!”听到卓玛模仿老额吉说话的语调,强巴笑了起来,他没想到人类也不一样,有坏人有好人,江吉那些盗猎者,对动物们心狠手辣,卓玛和老额吉却对他爱护有加,让他感觉到无比温暖。

强巴请求卓玛和老额吉,不要泄露他会说话这件事。其实老额吉内心也是明白的,这样的事情,一旦被一些利益熏心的人知道,强巴肯定在劫难逃,于是强巴会说话这件事,成了祖孙两人心中的秘密。

强巴在老额吉和卓玛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好起来,大概过了半个月,他就能自由行走了,但是碍于他那一身的豹纹,他只能在卓玛家的房子里走动。

“你这身雪白的豹纹实在太招人眼了!我和奶奶决定给你染毛,这样你以后就可以在镇子里四处行走了!”卓玛对强巴说道。强巴听了兴奋地点了点头。没到草原上奔跑,他都不敢确定自己的腿伤是不是真的痊愈了。

晚上老额吉把买来的黑色染发剂调好,她和卓玛一起用刷子给强巴把身上的毛都刷成了黑色的。大功告成后,强巴跟着卓玛走出了院子,外面晴空万里。卓玛家的藏獒旋风,这时候突然冲了过来,他恶狠狠地对强巴说道:“别以为你染了个发,我就认不出你!你这个全身上下都是斑点的家伙!”

卓玛看到旋风一直在朝强巴吠叫,就对旋风说道:“旋风,别闹!以后强巴就是你的朋友了,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哦!”旋风怎么可能会和强巴好好相处?自从强巴来了以后,他平时睡觉的小氆氇都被主人指定给了强巴,而他只能睡在院子里的草垛上跟星星作伴,现在还要他和强巴做朋友,旋风可是一点都不情愿。他瞥了一眼被染发剂染得黑不溜秋的强巴,对卓玛说道:“谁要跟这耳朵长得像蘑菇一样的动物做朋友!”

当然旋风说出的话,传到卓玛的耳朵里,也只不过是或高或低或短或长的狗吠声罢了!听到汪汪汪的两声狗叫,卓玛还以为旋风已经答应以后会跟强巴做朋友的。强巴听出了旋风对他的敌意,但是他并不明白自己在什么时候得罪过这只毛色金黄的藏獒。

旋风从小就在江山镇长大,加上他是一只家养的藏獒,主人又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藏族老妇人和一个年幼的藏族小女孩,所以他识别野生动物的经验并不丰富,他除了知道草原上一些常见的动物,比如骏马、牦牛、藏野驴、藏羚羊、沙狐、黄鼬、老鹰、秃鹫、狼,像雪豹这种常年隐居在雪豹峡的动物,他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主人抱回来的这只“全身上下都是斑点的家伙”会是可可西里动物王国的王族——雪豹。

卓玛带着强巴到镇子里逛了一圈,旋风碍于主人的情面,也跟在了身后。强巴的尾巴特别长,一路上许多居民都对强巴投来惊异的目光。镇子上开小卖部的吉措大叔,惊讶地看着强巴,跟卓玛打招呼:“什么时候养了这么一只大黑猫啊?”卓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带着强巴快速地走了过去。

强巴开始熟悉镇子里的环境,他发现整个江山镇的人都很友善,无论他走到哪里,人们都会给他喂些吃的,也许是因为他奇特的外形——镇子里的人都没有把强巴往豹子方面想,因为在高原上,除了雪豹,是不可能有黑豹的,所以大家一致认为,强巴只不过是一只体型肥硕的“黑猫”或者“黑狗”。

关于强巴究竟是“黑猫”还是“黑狗”这个问题,镇子里的人还专门聚在一起讨论过,有的说是“黑猫”,有的说是“黑狗”,老额吉和卓玛就任由人们讨论去吧,她们哪里顾得上这些家长里短。只有住在镇子东头小木屋里的瘸子日松大叔说强巴像一只豹子,谁都知道高原上根本就没有黑豹,所以大家也只是把日松大叔的话,当做耳旁风一听而过。

瘸腿的日松大叔似乎很喜欢旋风,强巴发现他每次见到旋风,都会给旋风喂肉干,看到旋风从他手里接过肉干,他就会露出满足的微笑。有时候,他还会对着旋风喃喃自语:“要是索南还活着,你一定是我们江山镇最神勇的藏獒!”这样夸赞的话,旋风很爱听。每次跟老额吉放牛回来,只要没其他事,旋风都会跑到日松大叔家里呆上很长一段时间。自从强巴来了以后,旋风跑到日松大叔家的次数就更多了,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的强巴,原本计划回措池草原去看看谢旦、北斗七、格桑大婶他们的,但是老额吉的一句话却打消了他这个念头。老额吉说:“那些盗猎者并不知道你还活着,如果你现在回去了,带给他们的也许又会是一场灾难!”老额吉建议强巴先和她们生活在镇子里,因为人类聚集的地方对他反而越安全,而且盗猎者江吉和狼王森格是万万不会想到,强巴会跟人类生活在一起。

强巴觉得老额吉说的有道理,在卓玛的再三央求下,他决定先留在江山镇里。虽然卓玛家的旋风一直对他不理不睬的,有时候还会故意刁难他,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强巴和卓玛已经成了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强巴觉得能够有卓玛这样的好朋友,对他而言已经心满意足了,更何况镇子里的居民对他也很友好。

以前每天傍晚都是老额吉带着卓玛一起去给生命树浇水,自从强巴来到额吉家,就主动要求和卓玛一起担起这个责任。为了不让卓玛累着,只要四下里无人,强巴就会召唤出额头上的那瓶瑶池水,用意念操纵蓝色雨云给生命树灌溉。生命树喝了蓝色雨云降下的水,长得愈发茂盛起来,火红的枝条上长出了许多鹅黄色的嫩芽,卓玛说她还从来没有看到过生命树发新芽呢,奶奶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晚上回来的时候,卓玛将生命树发芽的消息告诉了老额吉,老额吉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自从生命树长成现在的样子,就再也没有发过新芽。每个月的十五,老额吉都会风雨无阻地亲自去给生命树施肥培土,不知不觉明天又是十五了,老额吉想着明天天亮后再去看个究竟。

这天一大清早,老额吉就带着卓玛和强巴去给生命树培土,当她亲眼看到生命树的树枝发出火焰般的红色,枝干上抽出了鹅黄色的嫩芽,一些枝桠上正孕育着花苞的时候,老额吉惊喜的程度远远超出了卓玛和强巴的预料,只见老额吉跪在生命树前,老泪纵横,口里喃喃道:“感谢上苍!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说完竟然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