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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四堡(一)

作者:曾纪鑫 | 发布时间:2018-07-31 14:57:57 | 字数:1749

提及四堡,一般读者可能不甚了了,而我的脑海,却总是固执地闪过这样一幅序幕般的图景:

一星如豆的油灯下,一位憔悴的书生手握笔管,正凝神聚气,一丝不苟地伏案书写。端正的字迹出现在略显粗糙的纸页上,他稍稍停笔,以一种欣赏而满意的姿态认真地看了看自己留下的“墨宝”,伸笔在书桌右端的砚台里蘸了蘸浓稠的墨汁,依着一旁的古籍,又开始“照葫芦画瓣”般往下抄写。不知不觉间,油灯出现了小小的灯花,灯花慢慢变大,灯光在闪烁中变得黯淡起来,模糊了书生的目光。他叹一口气,凑近油灯,将凝结的灯花挑落在地,屋子陡然亮堂了许多。书生揉揉模糊的双眼,又默默地低下头颅,将一个个沉甸甸的汉字一笔一画地涂抹、写将开来。摇曳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怪异而夸张地映射在身后的墙壁上,端庄的字迹如水流般断断续续地流淌在书生笔端,抄完一张纸页,他又铺开了另一张新纸……手抄的纸张在一天天地积累,在不屈不挠地变厚,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一本新书终于在这艰难的抄写与不断的变厚中装订成册,脱颖而出。

墙壁与身影,时间与生命,寂寥与复制,抄写与古籍,它们构成一块特殊的纪念碑,穿越茫茫时空,赫然矗立在我的眼前!

然而,四堡的出现很快就以一种毋庸置疑的强势话语挤占了这块纪念碑的地盘,它不得不迅速退居幕后,让出曾经占据的历史舞台。

四堡的地位一旦奠定与稳固,也就变成了一块新的纪念碑。新碑的诞生与存在,建立在对前一块旧碑的颠覆、解构与破碎之上。

走笔至此,哪怕对“四堡”毫不知情的读者,也该多多少少知道一点藏在这一名词背后的意义与内涵了——四堡,肯定与传统书业有关。

是的,在明清时期,四堡曾与北京、汉口、浒湾齐名,并列为我国四大雕版印刷基地。

尤为重要的是,当北京、汉口、浒湾三地的辉煌随着时代的推进烟消云散,找不到昔日的半点留存与遗迹时,四堡作为全国目前唯一保存较为完整的雕版印刷遗址,就显得更其珍贵与突出了。

说实话,此前我对四堡知之甚少,少到连“四堡”二字,也是在调到厦门后才知道的。不过四堡一旦进入视野,我便通过相关资料及知情者的交谈,特别是吴尔芬先生描写四堡雕版印刷的长篇小说《雕版》一书中,感到了她的份量与厚重。

然而,中华大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乡村,一处位于大山深处的边缘所在,由她来见证一段漫长的延续了一千多年的中国雕版印刷文化,那看似单薄而柔弱的肩头,承载如此深厚的历史,是否显得过于艰难而沉重?

疑问与困惑弥漫心头,以刨根究底为乐的我终于寻到一个机会,踏进了四堡的“领地”。

2004年5月,我应邀参加闽西作家协会、《厦门文学》杂志社、《闽西日报》社等单位在上杭县古田会议纪念馆举办的“第九届红土地·蓝海洋笔会”,会议结束,本应随厦门市文联副主席陈元麟、《厦门文学》副主编谢春池等人返回厦门,适逢一同参加笔会的《闽西日报》副总编马卡丹、福建省新闻出版局编审吴世灯等人前往四堡,我便临时改变行程,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之中。

四堡原为四保,位于福建西部连城县北端。昔日的四堡乡,是一个比较宽泛的地域概念,数十个村落分属于闽西长汀、连城、清流、宁化等四个不同的县份。当初名为四保,便有四县共保之意。今日人们所说的四堡,专指明清时期长汀县所辖的四保里,1951年后划归连城县。四保四堡,仅地名一望而知,她不仅位于四县交界之处的偏僻边远地带,而且时时面临侵扰与动乱之苦。

进入福建,便走进了山山岭岭的怀抱,占全省面积约90%的山地与丘陵将八闽大地切割成一条条峡谷与一块块盆地。闽西红土地的山岭高低起伏,绵延不绝,显得格外峻峭挺拔,小车便在无数零零碎碎的夹缝间由一条飘带般的公路牵引着朝西北方向疾驰,绿色山岭在车窗外如屏风般一扇接一扇地展示着它们独有的美丽与风骚。

依傍苍翠的青山,间或出现了散落的村庄,自然的山水注入生命的灵动与鲜活,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恍惚中,听得欢歌笑语随袅袅炊烟自一栋栋农舍飘逸而出。

小车沿西北继续曲曲折折地蜿蜒前行,进入位于福建三大河流闽江、汀江、九龙江三江源头的客家连城县。出了县城,一块硕大的伞状峡谷平原仿佛上帝手中滑落人间的闪亮玉片,奇迹般地出现在我们眼前。村庄与村庄连成一体,村庄与城镇呵成一气,汽车在平坦的公路上行驶,如果不是两旁不远处的山岭提醒,我还以为自己正置身故乡坦荡无垠的江汉平原呢。

四堡乡,便座落于这块面积约200平方公里的狭长地带,距县城莲峰镇26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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