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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荆州 七

作者:曾纪鑫 | 发布时间:2018-07-16 14:29:47 | 字数:3431

毋庸讳言,荆州古城在不断发展的历史长河中,已逐渐丧失了昔日的“焦点”与“中心”地位。避开往日的辉煌不谈,仅就今天所具有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功能而言,它已退居为一个相当普通的城镇。

在政治上,荆州城一直是封建王朝或建都立国、或封王置府的重镇。解放后,仍是湖北省最大的行政地区——荆州地区行署所在。1994年,荆州地区撤销,与沙市市合并为荆州市,原所辖之地仙桃、天门、京山、钟祥、潜江等地或独立成市,或划归别地管辖;其中的石首、洪湖、松滋三市也属代管,真正所辖之地,也就荆州、沙市二区与江陵、公安、监利三县了。现有荆州市的党政机构,也分布于荆州城与沙市区两地。昔日的政治功能,随着辖区地盘的不断缩小,也在逐渐消失。在军事上,这块自古以来的兵家必争之地进入近代,其地位就开始下降了。抗日战争时期,日军先以飞机轰城,继而空投仅数十人的兵力,一枪未发,即攻入荆州城内。1949年7月15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攻克荆州,与国民党军队之间也未爆发激烈的战争。

在经济上,昔日荆州城不仅是湖北省最大的城市,也是整个长江中游第一城。早在汉代,就是全国十大商业城市之一。它曾与下游的建康(今南京)、蜀中的成都、南海之滨的番禺(今广州)齐名,又与北方的名都长安、洛阳媲美,是连接东西南北水陆交通的枢纽,商业贸易十分繁盛。如今,不到十万人口的荆州古城不仅与发达的南京、成都、广州、西安等大城市无法相提并论,即与省内一般中等城市也不能相比。

在文化上,荆州曾是我国南方古代文化的中心。然而,自梁元帝一把大火将十四万册图书付诸一炬后,虽也有过五代时期的回光返照,此后就退居为一个地方性的文化之所了。

荆州的衰落,与沙市的兴盛、武汉的崛起紧密相关。

明朝末年,长江河道南移,荆州城不再濒临长江,过去的长江门户地位不复存在。荆州地区的经济与贸易重点,就转移到了东边的沙市沿江码头。沙市在不断发展与繁荣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取代了荆州城的多种功能。

清朝末年,京广铁路修建开通,素有九省通衢之称的武汉日益崛起,荆州重要的交通地理位置、军事战略地位急剧跌落,由昔日的中心地带过渡为一个仅具地方性质的城镇。

除此而外,荆州城的衰落,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所辖地盘的日益狭促。

一个地区治所的兴衰,与所辖地盘的大小密不可分。大禹定九州,荆州即享有了“古九州之一”的美誉。楚国鼎盛时期,疆域包括了今日的湖北、湖南、江西、河南、安徽、云南、贵州、广东等省的全部或大部,楚都纪南之繁盛列为南方第一。汉武帝时,荆州为全国十三州之一,地盘辽阔,治所江陵也为全国十大商业城市之一。三国时期,荆州所辖大致承续汉朝。东晋年代,荆州管辖全国九十六个郡中的十六个,有“荆扬二州半天下”之说。只是到了南北朝时的刘宋时期,刘裕为防枭雄割据,将荆州从原有的地盘中割出湘、郢、雍三州独立,存下的只及过去的四分之一了。以此为限,曾为九州之一的荆州版图便一削再削,在全国行政区划格局中再无“雄甲天下”的独特优势。解放后,荆州成为湖北省六个行政地区之一。而1994年的再度分割,使得古代荆州就此名存实亡。

从纪南城的毁弃,到荆州城的衰落,而至沙市市的兴盛,我们不难发现,城市的发展经历着由北向南、自西向东的演变与过渡。这不仅与我国城市的发展脉络基本吻合,也揭示了从古到今城市兴衰的一个基本规律与大体趋势。

三座城市,分别代表着三种不同的社会、时代与文化。

纪南城是奴隶社会的一个缩影,城中的宫殿、豪华的设施,都是奴隶主的专有产品,普通民众,不得不依附贵族而生存,缺少起码的人生自由。纪南,是一座帝王凌驾一切的城市。

荆州城是封建社会的一个象征,文臣武将、才子佳人,在荆州这一宏大的舞台上纷纷登场,个人的性格、智慧、才华、抱负有了充分展示与发挥的土壤。普通民众与封建主的关系,已从“工具”变为契约形式。荆州,是一座英雄叱咤风云的城镇。

沙市市代表了现代化城市的发展走向,商人、市民,是这一舞台的主角。人人可以较为自由地选择、把握、主宰自己的命运,都有可望获得成功。沙市,是一座市民创造历史的城市。

纪南城的突然毁灭,其功能全由荆州城取而代之。荆州城在不断衰落的过程中,由日渐兴盛的沙市市接替了它的部分功能,逐渐演变为荆州、沙市并驾齐驱的“双子星座”格局,它们分别承担着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职能。也许,这一现象还将永远持续下去。

如果将荆州城的衰落放在人类历史发展的长河之中,放在整个中国政治、经济、文化发展与变化的通盘格局之中来看,我们不仅没有黯然神伤之感,反会升出一股庆幸。因为,它的衰落与沙市的崛起不仅代表着政治与文化的进步,更代表了一种社会前进的发展趋势。

其实,荆州城的定位早在1982年就已确立了。那年二月,国务院首批公布了全国二十四座历史文化名城,荆州(江陵)被列为其中之一。

既为历史文化名城,就应从历史与文化这两方面入手,将它们作为一种潜在的资源加以开发。如今的荆州城,其政治、经济、军事地位的衰落已无可挽回,也只有在历史与文化上“大做文章”,将荆州建设成为一个集工商、贸易与旅游于一体的新型城镇,才有可能唤发出新的生机,再创辉煌。

荆州有关政府部门的发展思路与基点也正在于此。城门城楼的修复,三观(玄妙观、开元观、太晖观)的开放,三国公园、盆景园的兴建,荆州博物馆的充实与丰富等等,都算得上是一种主体自觉的举措。

最值得一提的当数荆州博物馆,这是每一位游客进入荆州后的首选必游之地。

荆州博物馆藏有文物十多万件,整个陈列建筑分为陈列大楼与珍品楼两个部分。陈列大楼内,依通史时序陈列有大溪文化、屈家岭文化、龙山文化、楚文化等文物专柜;珍品楼有西汉古尸专题陈列及战国丝绸、越王勾践剑、战国连发弩、张家山汉简、新石器玉雕陶器、楚汉漆器等稀世珍品。馆内还留有不少三国纪念建筑及唐宋明清文物,简直就是一座中国历史宝库。1998年初秋,当我又一次游览荆州博物馆时,坐在陈列大楼旁幽密、苍翠的竹林丛中,透过竹缝望着馆内具有楚风楚韵的典雅建筑,听着楚乐宫正在演奏着的一声声悦耳钟磬,整个身心,弥漫着一种难得的安宁、纯静与遐想,仿佛远离闹市、远离尘世,正置身在古老的历史深处,超然地面对着翻卷激荡的千年历史云烟……

我的手头有一本论述荆州古城环境美的内涵与创造的书籍,题为《名城美的创造》。书中收录了四十四篇论文,涉及到荆州城的美学研究、规划探讨、建筑设计、风景园林、旅游文化等诸多方面。不少文中所论,颇具创造、启迪与建构意义,它们将保护与建设、保护与开发、保护与利用融为一体。论者的视野也相当开阔,不仅仅局限于荆州城内,还充分地考虑到了城外区域,如古文化遗址、纪南城遗址、古墓葬群、自然风景胜地及地方传统文化活动的开发与利用;在充分吸收、利用古文化、古传说、古遗迹、古名胜、古建筑、古墓葬的基础上,设计了城上、城北、城内、城南、城西等五条游览线路,还提出了建设荆州环城公园的宏伟构想。

漫步荆州古城,你会觉得脚下的每一片土地都是一部丰厚的历史,都曾上演过风云激荡的活剧;随便抓起一把泥土,都浸润着丰富的文化内涵,积淀着源远流长的民族精华;每一条街道,每一处景点,每一栋建筑,都折射、传递着丰富的历史与文化信息……荆州城,简直就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历史文化富矿。然而,当我漫步荆州的街市与城墙时,却感到了一种深深的缺失,对此,我不得不遗憾地认为,有关荆州城的历史与文化开发,不论是硬件还是软推件建设,与它昔日的辉煌灿烂相比,实在是相差得太远了!许多设想还仅仅停留在纸上,现在的规模只不过一个雏型而已。

前不久,我在武汉的两家大报上见到了两篇有关荆州问题的文章。一篇名为《应重视开发荆州旅游业》,作者为上海游客。他游了一趟荆州,觉得无甚地方可去,没有一条龙的旅游服务,在开元观见到的三国事迹展粗糙浅薄,谈不上什么历史文化意蕴,只有城墙与博物馆尚可一游。另一篇的大标题是《荆州护城河成了死水河》,副标题为“杂草塞河道,污水绕沟流”。一看题目便知,荆州护城河河床淤积,有的河段已变成沼泽地与臭水沟;整条11公里的河内,长满了名为凤眼莲与水花生的水生植物,一眼望去,长长的河道上,竟现出了一座座绿色的“浮桥”。

古城荆州,正急切地面临着合理的全盘规划与综合开发,以创造真正的历史文化名城之美。

宜黄高速公路的通车与三峡工程的建设为荆州城的再度崛起提供了一个崭新的契机,我们相信,只要抓住这一有利机遇,古城荆州离“泛舟护城河,碧水浮城楼;笑语扬天庭,美景如画图”的建设要求也就为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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