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镇委书记李晓明正式宣布楚庄村党支部书记的任命后,钱先明心中一块悬着的大石头,这才真正落了下来。
他这辈子,等待、盼望着的就是这一天。
能有这一天,他过去所吃的那些苦头、受的罪过、遭的磨难才有了价值和意义。
最为关键的是,盼到这一天,父亲钱耀祖也闭得上眼睛了。
父亲今年已是八十多岁的人了,早已卧病在床。但他长期忍受着疾病的折磨,将康华佗开的那些又苦又涩的中药,熬成浓稠浓稠的汁液,一碗接一碗地灌进肚中。他长年累月地躺地床上,浸泡在这种充满了浓厚的中药与尿臊、屎臭相混合的气味之中。
钱耀祖以顽强的毅力,如此这般拉长自己的生命活在世上,不为别的,就是要亲眼看到赵德厚倒台的那一天。
“我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熬到狗日的赵德厚垮台的那一天!”他咬牙切齿地发誓,每天都要念叨几次,用以坚定自己活下去的勇气。
钱先明说:“看着他垮台有什么了不起?不管怎样,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你要是能活着看到我坐上他的支书位置来,那才是一件要紧的事。”
钱耀祖说:“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只要看到他垮台,俺也就心满意足了。”
钱先明问他父亲:“要是有那么一天,既看到他垮台,又看到我上台,那你会怎样呢?”
钱耀祖连连摇头:“娃儿,你就不要说梦话了,不可能,这是共产党的天下呢,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要是你等到那一天,我说的都变成了事实,那你会怎样呢?”钱先明倔倔地问着父亲。
钱耀祖“嘿嘿嘿”地笑了笑,道:“常言道,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世上一些事情,也真的说不清楚呢。要是美梦成真的话,那……那我就不死了!是呀,我还死它干什么呀?那我就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活成一个人精,看一些老子想看的事情!”
“爸,你就等着吧,我钱先明活在世上图个什么?不就是报仇雪恨、光耀门庭么?俺就是拚死拚活,也要达到目的!”说着,他“扑嗵”一声跪在先祖的牌位前,双手合十,两眼上望,大声起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来到了,这一天终天来到了!当梦想变为现实的那一刹那,钱先明恨不得放声大笑,又想抱头痛哭。谁能想到,悲与喜、忧与乐,竟这么奇妙地交织在一起!
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得不忍住心中的真实情感。他要尽量压抑、控制自己的喜怒哀乐,特别是在公共场合。他要做一个比赵德厚还要威严、还要令人肃然起敬的“土皇帝”。
任命一宣布,他就走马上任,发表了一番早已拟好的“施政演说”。他那颇为自负的口才以及殚精竭虑的准备使他的第一次“亮相”达到了预期的效果,获得了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顿时,他的腰板不禁挺得笔直笔直,身子突然间仿佛窜高了许多,陶醉在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与喜悦之中。于是,对楚庄村未来的发展与治理,也充满了一种强烈的自信。
傍晚回到家中,父亲钱耀祖早已是望眼欲穿了。
“怎么样?到底怎么样?”尽管早晨出门时钱先明已告诉过钱耀祖今天任命的事,但他担心出现什么意外,会临时变卦,不禁急切切地问道。
钱先明压抑已久的喜悦再也按捺不住,不禁爆发出一串“哈哈哈”的大笑。“我成功了,成功了!爸,咱不仅弄垮了赵德厚,还真的一步爬上了他那宝座!”他恨不得跳起来高声欢呼。
“老天有眼,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哈哈哈……”钱耀祖高兴得全身一个劲地抖颤不止,两粒浑浊的泪水从眼角往下滴落。
“爸,你说过的,你说只要亲眼看到这一天,你就不死,就好好地活下去!爸,你就看着吧,看看我怎样来管好楚庄村的老百姓,怎样当好这个楚庄村的‘土皇帝’。”钱先明手舞足蹈地说道。
“不是‘土皇帝’,而叫‘父母官’。”钱耀祖赶紧纠正道,“你现在成了楚庄村的‘一把手’,说话、做事都要考虑考虑了,不能乱说乱来,要讲究策略才行呢!”
“那自然是。”钱先明也感到了自己的失态,“爸,我是太高兴太高兴了!”
“儿啊,我也是,我比你更要高兴呢!”钱耀祖说着,指了指胸口,“我这里头,像燃着一盆火,越烧越旺,越烧越旺!明儿,俺躺不住了,快,快扶我起来……起来……我要起来!”
闻听此言,钱先明不觉大吃一惊,还以为是父亲在说着胡话,但一见他那跃跃上扬的姿势,就不再犹豫,一步跨上前,将他抱了起来,靠在床头躺着。
“不,不,我要下地,我要站起来!”他一边说,一边挣扎着往床边移。
钱先明不相信似地望着父亲。
“快,我要下去……下去!老子等不得了,老子熬不住了!快,快点来扶老子呀!”钱耀祖挥舞着胳膊大叫。
钱先明只得上前,一把将他抱在身上,往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地朝地上放。
奇迹发生了:钱先明放开扶持的双手,钱耀祖独自一人直直地站在地上,并未扑倒!
已瘫卧在床多年的钱耀祖竟稳稳地站立着,试探着慢慢地、慢慢地向前移出了一小步!
“爸爸,你的病可真的好了?!”
“啊啊?这是真的吗?真的吗?俺真的挺在地上没有倒下,会自己走路了吗?”
“真的,这是真的,都是真的!”
叫着嚷着,父子俩突然紧紧地抱在一起,喜极而泣,竟不由自主地放声哭了起来。
“爸爸,我可怜的爸爸——”
“儿啊,儿啊,这辈子是俺连累了你呀——”
解放前的钱耀祖,在楚庄村乃至清明镇一带,都是一个响当当、说话算得了数的人物。
他是当地有名的财主,祖辈传下来共有一百多亩山岭、湖泊和田地,楚庄村的良田中,就有一半归他钱耀祖所有。此外,他还拥有一支规模不大不小的船队,专做木材、山药、棉花等生意,上通沙市、荆州,下达津市、岳阳,获利颇丰。
他还担任着保长一职。那时,乡村编制称保甲,他这个保长管着的地盘,比现在的楚庄村还要大一点。一个甲,就只一个甲长;一个保,也就两人,一个是保长,再一个就是打更送信的。不像现在,镇里村里,吃着闲饭的干部一大堆。他那保长,可当得真是风光,什么事,就他一人说了算。况且,就是不当什么甲长保长的,他有的是钱财,想办点什么,还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跟赵德厚家结怨,其实也不过小事一桩。那天,赵家兄弟赵德炎、赵德厚两人偷偷跑进归他钱耀祖所有的一座山上打猎,在下山时正好让他逮了个正着。那天,他们并未打到什么贵重的野物,不过一只山鸡、一只野兔而已。要是平时,他也就算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不想跟大家把关系搞僵。但是,那只野兔实在是太大太肥了,看得他馋涎欲滴,禁不住口欲的诱惑,就上前夺了过来。山是他钱家的山,那么,山上的东西归他钱家所有,这在钱耀祖看来,是一件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可赵家兄弟却不这么看,他们说,这只兔子是他们追着从别处赶到他家山上去的,他不能仗势欺人,巧取豪夺。
当时,双方就在山底下吵了起来。
钱耀祖说:“只要是在我山上打到的野物,就得归我所有!”
赵家老大赵德炎说:“要是俺家的一头肥猪跑到你家山上,那也算你钱保长的吗?”
“就是嘛,你钱家不能仗势欺人呀!”当时个头还很矮小的赵德厚也在一旁帮腔。
“我欺负了你们什么?”钱耀祖反问道。
“你强抢咱们的东西,不是欺负是什么?”赵德炎气愤地说。
“这兔子跟猪子是两码事,兔子是野生的,猪子是家养的,怎好把它们混在一起呢?”
赵德厚说:“钱保长,俺问你,既然兔子是野生的,它长年在外,东跑西颠,这个山上过几天,那个山头玩一玩,怎就成了你钱家的呢?”
“只要在我山上打的,就是我家的!”钱耀祖辩不过他们兄弟俩,只硬硬地用这句话来回敬。
“你……你……太不讲道理了!”赵德炎气得全身颤抖,却又无可奈何。
“你们要是不服,就去上告吧!”哼,两个穷小鬼,还想跟咱讲道理,真不晓得天高地厚了,钱耀祖心里想着,扔下一句话,再也不屑跟他们争辩,回头就走。
走了还不到两步,钱耀祖突然听得背后一声断喝:“你站住!”
他一愣,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来,就见老大赵德炎双手上抬,慢慢地举起了那管斜背在肩上的猎枪——那黑洞洞的枪口,不偏不倚,正对准了他的胸膛。
他立时吓得双腿发软,魂不附体。
但是,他仍强作镇静,虚张声势地叫道:“你……你敢!”
“哥!”赵德厚也在一旁焦急地叫道,“哥,打不得!”
赵德炎顿了顿,咬着牙道:“狗日的欺负人,老子偏偏要打!”说着,右手食指用力一扳,抬枪的双手往下稍一抖动,就有一团火焰从那黑洞洞的枪口喷出,喷向一直紧随在钱耀祖身边的那只黄色高大的猎狗。
钱耀祖一声尖叫,吓得赶紧闭上双眼,脑里一片空白……
过了好半天,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这才慢慢地、犹犹疑疑地睁了眼睛。
这时,赵家兄弟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他的身旁,躺着被猎枪散弹打得血肉模糊的猎狗。为了驯养这只猎狗,该是花费了多少心血啊!可是,不过一瞬,它就在一声轰响中一命呜呼了,钱耀祖伤心得差点哭了起来。
在当地,他钱耀祖脚一跺,地皮都要颤两颤,还从来没有谁敢这样藐视他。他气得不行,发誓要给这俩穷小子一点颜色瞧瞧。
他是一个颇有心计的人,当时并未大肆声张什么,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似的。可暗地里,却在寻找着报复的机会。
很快地,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就来到了他的身边:抗战胜利不久,国共两党重新开战。国民党虽然节节败退,但他们挣扎着并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在其统治区内大抓壮丁,以补充兵源、扩大军队。于是,钱耀祖就把赵德炎的名字报了上去,派人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他用一根粗粗的麻绳五花大绑押走了。
此后,赵德炎就永远地从楚庄村消失了,直到今天,都没有回来过。在那炮火连天的枪林弹雨中,他肯定早就当了“炮灰”,还怎能回到楚庄村来呢?也许,他的灵魂曾经回过村子,但是,肉眼无法看见,又有谁能知晓呢?
每每想到这一点,钱耀祖的心头,总是泛出一丝悔意,总觉得自己的报复做得过了头。可是,谁要那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狂妄得无法无天呢?不给那穷小子点颜色瞧瞧,他怎会知道俺钱耀祖的厉害呢?当时,要是那枪口稍稍一偏,他不是早就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吗?想想都感到后怕呀!那么一条高大的猎狗,竟让他一枪活活地打死了,没有上门找他家赔偿,就算是再仁慈不过的了。
不管怎么说,赵钱两家的怨仇就这么结下了,并绾成了一个死结,无法解开。
那么,后来呢?后来,真是风水轮流转,不到两年,世界就倒了一个个儿。国民党兵败如山倒,解放军以秋风横扫落叶之势,很快就打到了楚庄村。从此,楚庄村换了颜色,也换了主人。这个新的主宰者不是别人,正是他钱耀祖的仇人——赵德厚!
自从兄长被抓,赵德厚就发誓报仇,投奔了当时声势日渐壮大、由共产党领导的江南游击队,并加入了地下党。楚庄村一解放,本来可以留任县委工作的他却主动要求回到楚庄村,担任了村支书一职。
于是,钱耀祖的田产被没收,家财被彻底查抄。日后楚庄村开展的每次运动,钱耀祖理都成了挨批受整的主要对象。
钱先明的童年、少年以及青年时代,就是在楚庄村广大群众对他父亲口诛笔伐的声讨咒骂、伤筋动骨的拳打脚踢中度过的。
他的父亲钱耀祖,便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批斗中遭受毒打,淤积成疾,终成偏瘫而卧床不起的。
他从小就学会了仇恨。
他恨整他父亲的那些社员、干部,特别是那个带头的支书赵德厚;他恨那些向他口吐唾沫、又打又骂的小伙伴;他恨天恨地、恨山恨水、恨草恨木……除了父母外,他对世上一切的一切,都感到怨恨无比。
他要发泄!
他要报复!
向那些虐待过他及他父亲的所有人发泄报复!
他在心里咒骂着,在背后对着那些人咬牙切齿、口吐唾沫,他偷偷地掐断茁壮的庄稼,他乘人不备将一把把泥土撒在农家洗净后晾晒在竹竿上的衣裤……
长大了些,他在钱耀祖的引导下,才慢慢改掉了这些零打碎敲般的报复手段。父亲严厉地对他说,就你这个样子,永远也不会有什么出息,弄不好,还会以一个反革命破坏罪把你弄进牢里,关上一辈子。
“那……那咱们的仇,难道算了不成?”钱先明疑惑地望着他父亲。
钱耀祖说:“仇当然要报,但像你这个样子发展下去,不仅报不了仇,反而会让人抓到把柄,把咱们给收拾掉的。”
“那应该怎样做?”
“把仇恨深深地埋在心里头,对谁也不要说,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该乐则乐,该笑则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要积极主动,不要怕吃亏,更不要怕吃苦受罪。现在,你要好好地上学念书,好好地做人,好好地用功,做一个人上人。明儿,报复的最好方式,就是超过你的对手,这才打垮了你的敌人,算得上真正的报仇!只要你记住了老子这句话,就可受用一辈子。”
此后,钱先明就真的记住了他父亲的话。夹着个尾巴,老老实实地做人。他勤奋、刻苦、好学、上进……日子一长,获得了大部分村民的好感。他压抑着内心的欲望,努力地做着父亲教他的一切。有时,也不免生出一种强烈的困惑与迷惘:他的忍受,何年何月才是个尽头啊?他的仇恨,什么时候才能报得了啊?一切的一切,似乎遥遥无期,没有半点出路,看不到一丝希望!
父亲说,明儿,不要年轻气盛,一定要学会忍耐与等待!
他说,我忍了,还得忍到什么时候啊?我等啊,还要等上多久才是啊?
父亲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说,可十年早就过去了。
父亲说,那就二十年吧。
他说,我看二十年也没有希望。
父亲说,那就三十年、四十年吧!常言道,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咱们总会等得到那一天的!
世局如棋,眨眼间说变就变,机会一个接一个地飘然而至,快得令他们父子俩不敢相信它的真实: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运动少了起来;
仿佛一夜之间,全国的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大摘帽”,他们当然也在其中。从此,父子俩获得了与普通村民一样的公民权,再也不必提心吊胆地挨批受整了;
全村分田到户,他们家没有受到半点歧视,跟其他人一样,头挨头地凑在一起抓阄,分得了一块上等水田、一块中等旱地;
田一分,他们就感到了真正的自由,再也没人吆三喝五地喊工排工,严厉管制。田里的活儿,随你什么时候干、怎样干,都没人干涉,只要你按时交纳余粮提留款就行了;
……
慢慢地,钱耀祖就觉得时机已经真正地来到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们不能再等,得开始行动了。
这天深夜,钱耀祖把儿子钱先明叫到床前,关严屋门,开始了紧张的密谋。
钱耀祖说:“有一件事,俺一直没对你说,今晚到告诉你的时候了。”
钱先明望着两眼放光的父亲没有言声,而是默默地等待着他的下文。他已学会了等待,他这辈子,除了等待外,还是等待,反正未来的日子还长,他一点也不在乎一时一刻的流失。
“我这辈子,过手的金银成千上万,手头也积攒了不少。可后来都给查抄了、没收了。他们像过篦子一样在咱家原来的老屋里头挖地三尺、拆墙翻瓦,无论藏得再严,都给搜走了。可是,我请人从牛浪湖里捞上来的两个铜罐罐放在屋旮旯却没有人看它一眼,都以为是没用的破铜烂铁。其实,它们是古楚国铜鼎,算得上是很珍贵的文物了。听说广州有一些人专门倒腾古董玩意,值钱得很,你不妨带上一个到那边去看看。”
钱先明兴奋地道:“只要换到钱,事情就都好办了。”
钱耀祖说:“这得冒很大的风险才行,弄不好就会翻船,落得个人财两空。”
钱先明说:“爸,我会见机行事的。”
这是两个小型铜鼎,每个重量大约只有五公斤。钱先明用包袱将其中的一只铜鼎一裹,装在一个不甚起眼的旅行包中。他不敢搭火车,而是不断地换乘汽车,一路颠簸一路风尘,花了个把星期才赶到广州。
凭着机警,钱先明很快就将手中的“货”吐了出去。返回楚庄时,钱先明身边仍是拎着那个不甚起眼的旅行包,不过里面装着的,已是一袋鼓鼓囊囊的人民币了。
钱耀祖喜出望外地盯着一张张崭新的钞票,希望之帆被一阵大风鼓得满满的。一番紧张的商量过后,父子俩很快达成了一种共识,并马上付诸行动。
他们拿出其中的一半,无偿地捐给了即将兴建的县图书馆。
于是,钱先明被树为县里的先进典型,事迹还上了报纸、电台;不久,他写了一封长长的感情充沛的入党申请书,很快就得到上级党委批准,成了一名中共侯补党员;最令他感到荣耀的是,他的名字——“钱先明”三个大字,还给刻在了县图书馆大门前的一块石碑上。
此后的事情,更是顺着他们父子俩的谋划一点一点地在向前发展着。
钱先明又用剩下的钞票,上下打点,四处送礼,联络感情,打通关节,与县里、镇上的不少要员们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除开官场“红道”,钱先明还想到了利用“黑道”上那些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可不要低估这些社会的渣滓,他们有奶便是娘,只要给点好处和甜头,就会死心塌地地为你效命,办一些正常渠道无法办到的事情。
钱先明正是拿钱买通了他们,长期监督着赵德厚的一举一动,终于掌握了他与刘明月通奸的事实,捉奸捉双,把他推上无法反击的绝境,逼他主动辞职,落了个声败名裂的下场。
整垮赵德厚,父亲的仇报了;可是,钱先明没有满足,他发过誓,他的目的是坐上楚庄村第一把交椅,他一定要做到这一点。父亲的话他记得太牢了,报复的最好方式,就是超过你的对手,这才算真正地打垮了他,才算真正地报了仇!只有当上村支书,才能凌驾于楚庄村其他人之上,才在精神上彻底地打垮赵德厚,才算真正地为父亲、为自己报了这些年的血海深仇。他早就盼望着这一天了,现在,机会在握,却让它眼睁睁地从自己身边白白溜走吗?不,绝对不能!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就要去争取、去努力。其实,为着达到这一目的,他早已暗暗地铺平了道路。因此,只要利用社会的舆论反应,抓住人们的心理特点,使得清明镇委由赵德厚的丑闻而对很有可能接班的赵训武产生一种本能的反感与厌恶,那么,凭他这些年来的努力,被推到前台,一步跨上支书的位置,也就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了。